时间一晃,两人在黔城已经住了有半年,九月中旬,潘家大嫂家院子里一株粗壮的桂花树已经被金灿灿的桂花压,巷子里也浸满了浓郁的花香。

夏天不禁深吸一口气,甜腻的味道瞬间充盈在鼻腔内,瞬间就将她带到了出生之地,苏地。

那边兴中桂花树,每到这个九十月份,满大街的都充斥着桂花的香味,走在路上,身上都会沾染上这种味道。

夏天小时候最是喜欢在这种时候站在树下,抱着树干不停摇晃,看着漫天桂花落下,萦绕在鼻间的香味也会随之变得浓郁多姿。

而当这个时候,父母便会急匆匆地追赶过来,将自己抱走,不断地嘟囔叮嘱,「树上有虫子,咬上一口可得长满全身的疙瘩!」、「女孩子家家,别整天上房揭瓦,待会儿把树上鸟窝摇下来砸了脑袋,可别对着我们哭鼻子!」......

很多很多,类似的烦人的唠叨,本不该记得这么清晰,但当她再一次闻到这熟悉的桂花香时,还是清清楚楚地浮现在脑中。

夏天眼眶有些泛酸,过去种种似乎近在眼前,伸手轻轻触碰,便能再次见到宠爱自己的父母,但,这终究只是幻想。

「夏天!」

门外传来潘家大嫂的叫唤。

还在出神的她赶忙抬手擦了擦脸,整理好心情走出门,就瞧见妇人满是笑意,手中拿着一布袋的粉面,「走走走,上我家去,这些日子桂花开的满院子都是,正好昨日傍晚摇了不少下来,做个桂花糕尝尝!」

「走着,咱们一起去试试!」

夏天闻言,忍不住地朝对面院子看了眼,可惜,高墙将那颗粗壮的桂花树挡的严严实实,只留有一抹尖端隔墙摇曳,这一缕也便足够了,夏天本还有些浮躁的心顿时安静下来。

「好啊!那大嫂您可得好好教教我,我一直对做糕点都不在行!」

「那成,没问题啊!」

潘家大嫂不啰嗦,直接带着夏天回屋。

果然,一进到院子里,扑面而来的桂花香味更浓了,仿佛置身于花海中,甜腻的味道若是不喜欢的人闻着了,指不定就受不了吐了,但夏天偏生还深深地吸了口气,似是要将这味道永久地留存在身体内。

「你不觉得腻歪?」

潘家大嫂有些好奇,不少人曾劝过她,这桂花树一开花,满巷子都是味道,很多人闻不惯,总觉得不舒服,腻得很,不如砍了去。

奈何她就好这一味道,即便家中丈夫也曾劝说过,依旧不松口,也幸好这花也就这一两个月的事,邻居们忍忍便过去了。

如今瞧见夏天的这动作,倒是少见的和自己一般喜欢桂花的人,难怪自己和她投缘。

「不觉得啊,我老家那边满街都是这种树,每到这个时候,不论走到哪儿,都能闻到,很香,很甜。」

也很催人怀念。

夏天脸上满是笑,看着如人粗的桂花树,知道必然被主人照料的很好。

「那便好,我也很喜欢,当初不少人劝我给它坎了都没舍得!」

潘家大嫂将制作桂花糕的家伙什都摆放在了院子里,一边清洗一边道:「我也不是黔城本地的,原是个南方小城,后来跟着父母做生意到了黔城定居,这才有了现在。」

「当初在南边,我家后院便种了不少桂花树,一到这个年月,便是满院子的花香,腻歪的很,小时候讨厌的很,就连睡觉都想着这花什么时候能开完,有时候忍不住,还乘着家里没人偷拿我老爹的斧头去砍。」

「哈哈哈...那么个小豆丁能干什么,连道痕都没给树留下,倒是砸在自己脚背上了,那哭的,惊天动地,事后被我老爹知道了,受了一顿打!」

「当时就不明白,怎么女儿还比不上几棵树了?」

潘家大嫂说着说着,声音带着些许的感慨,「不过现在明白了,这种树啊,总归是有点念想了才行啊!」

夏天擦拭模具的手一顿,扯开嘴角应声,「是啊!」

的确满是念想!

之后两人的话题转到如何制作桂花糕上来,夏天在她的教导下,一步一步地,当第一笼糕点从蒸笼下取出来时,眼睛都放光了。

这种难以言喻的成就感,加上萦绕在周围的甜腻香味,让她有些湿了眼眶。

「尝尝,看味道成不成?」

潘家大嫂没注意到她的异样,手中不停,还在不断地从模具里倒腾糕点样式。

这些都是她陪嫁过来的老物件,从南边带过来的,自从院子里的桂花开花后,每年都会做上一回,不仅仅是对过去的怀念,更是对今后的憧憬。

夏天依言从中拿了一块喂到嘴边,带着点热气的糕点熏着嘴角,进嘴时,便顺着唾液直接融化,绵密地顺着牙齿往下滑,桂花的香味在舌尖绽放,与它本身的气味不相符,少了那股过于甜腻的味道,多了更为醇香的口感,吃着很舒服。

「很好吃!」

找不到太好的形容词,夏天只能用好吃两个字来表达。

潘家大嫂脸上满是笑,看着她眯着眼继续吃剩下的半块,满是成就感,「这便好,我每年都在改进配方,以前的糕点吃着粘牙黏喉,吃了半块就不乐意再吃,这不,为了让我们家的吃的顺心,别每到这时候让我塞嘴,就开始研究这些!」

「真的很好吃,很顺口!」

夏天是真的不知道如何去形容,只能将半块糕点直接塞进嘴里,对着妇人举了双手大拇指。

「哈哈哈...」

潘家大嫂立马笑开,看着夏天的眸中带着几分宠溺。

对对门的夏天,她是当做女儿看待的,自家只生了个儿子,前些年便吵着出了城去当兵,至今也没回来,现在夏天倒是解了自己的乏,时不时去找她说说话,帮帮忙,日子倒也显得不那么难过了。

临近太阳西斜,夏天才捧着一大纸包的桂花糕回了家。

迎面撞上正在给菜地浇水的季淮安,脸上的笑顿了顿,压下心中冒出的一点惊讶,将纸包放在桌上,这才来到院子里。

「我来吧!」

说着,便要接过季淮安手中的水瓢。

「不用,做饭去吧,我饿了!」

季淮安侧身躲过,将木桶里的水又舀了半瓢,直接淋在身边的菜苗上。

「别...」

夏天赶忙伸手制止,将水瓢直接抢了过去,也不敢抬头去看人,「浇水不是这样的,直接灌这么多淹了根会坏死,得少一点,每天都浇,堪堪打湿土就行,如今天凉了,它们没那么缺水。」

这是和季淮安住在一起之后,夏天第一次这么顺畅地说如此长的一段话。

没能得到季淮安的回应在她的意料之中,只是躬着身子的背僵直着,手上浇水的动作熟练快速,「我马上弄好就去做饭,你先去那边坐会儿等等。」

明明刚刚在潘家还能笑得出声的夏天,此时只觉得周围的空气都有些粘稠,让人呼吸不过来,连带着自己喜爱的桂花香此刻都消失地无影无踪。

不知过了多久,直至木桶里的水见了底,夏天才隐约模糊地听到季淮安的回应,「嗯。」

诧异地抬起头,瞧见的是已经背过身朝那熟悉躺椅走过去的身影,一时间也分辨不清,刚刚的他到底有没有出声。

不过还好,季淮安一走,夏天倒也能喘口气,平复了心态。

她也想过自己和季淮安如今的关系。

在外人眼中,两人就是平淡的夫妻,一个忙里忙外操持家务,一个则是悠闲躺平不问世事。不少人还曾在夏天耳边嘀咕过,以她的这种资质,再找个好人家并不难,何必守着这么个懒货过日子?

这乱世里,谁都只顾着自己,一个女人还要养着他,今后可怎么办?

然而,事实是,夏天时时刻刻都在担心季淮安会离开。

当初来黔城,便是自己带着他来,这人心怀死志,若非自己那段时间时刻看管,可不会放心人在屋里单独待着。

后来便过成了,季淮安不再有要求,也不会想着去死,而是变得沉默了,整个人的生气都随着那日汉城动-乱消散了。

本以为日子就会这样过去,却不曾想,今日自己一推门,会瞧见他主动给菜园子浇水。

夏天说不清心中泛着的复杂情绪是些什么,只觉得,或许今后的生活会有变化了。

果然,她刚把水桶放回井边进到厨房,就瞧见季淮安出现在门口,脸上还是带着冷冰冰的面具,只是说话的时候有些吞吐,想来也是不好意思的。

「我帮你烧火吧!」

夏天愣了会儿,才急匆匆地起身,发现灶口黑漆漆的一片,自己还没点火,连忙又蹲下,「啊,好,好啊!」

「那你等会儿,我先把火生起来,你待会儿就帮着添点柴火就成!」

「我...嗯,这生火比较难,你要是有兴趣,以后我慢慢教你!」

夏天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从未觉得生火这般困难紧张过,拿着火石的手抖了半天,才堪堪点着了火。

伴随着灶孔「轰」地一下被火焰充斥,暖黄的火光晕在脸上,遮掩了几分有些燥热的脸颊,「你坐这儿吧,我先去淘米!」

说着,便快速起身,离开了灶门口。

季淮安没再说什么,老老实实地坐在暂时充当凳子的粗木棒子上,看着灶孔里的火,伸手从一旁拿了一根木柴塞了进去,想了想,没忍住,又往里面塞了一根。

当夏天抱着饭甑子从外面走进来时,就被满屋子的浓烟呛得直咳嗽。

赶忙将饭甑子放在锅里,随后看向还蹲在灶口的季淮安,一时间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

灶孔里堆满了烧得不完全的柴火,夏天将它们全部拿了出来,浓烟再一次增多,她不由地眯着眼,这烟雾刺激得眼泪有些不受控制,等重新生起火后,再抬头,屋里已经没有季淮安的踪影。

夏天走出厨房,瞧着正襟危坐在椅子上的男人,没忍住,嘴角扯开,露出一抹笑。

这人,还真是别扭!

「你还要看火吗?」

季淮安抬头,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就听见夏天继续说,「不用一直加柴火,保持两三块木头烧着不灭就行,还在煮饭,不需要多大的火。」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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