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姬 65 刀上舞(九)

作者:姚迢 分类:言情文学 更新时间:2022-06-03 18:09:02

其实出乎我的意料的是那一夜除去沈扶世肩上的伤口外并没有再起什么别的事端,而且自此沈扶世也有了自己的鞘,初尝血腥气的沈红鱼被调往秋水堂,成为沈扶世的搭档,看起来这应该算是和解。

可是我们总是忘了,不论沈红鱼对沈扶世到底持着什么样的感情,她总归是恨的,这种恨意被岁月拉扯得稀薄,但恨还是恨,不会消失,也不会变成别的,纵然是藏起来,也只会淡薄成一块青痣,看起来浮在皮肤上,实则长在血肉里,想去除就要见血,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沈红鱼成为秋水堂的细作后才有了南楼,那地方是沈红鱼自己挑的,她说从二楼的窗子望出去能看到整条街道,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她看着热闹。

南楼开做妓院也是沈红鱼的主意,毕竟没什么地方比妓院更龙蛇混杂,消息通达。

沈扶世常常来,或拿情报,或和沈红鱼说上几句话,后来带些新鲜玩意儿,像从前在沈府一样,好像时光倒转,她又是坐在花厅里等着他的小女孩子,然后他回来带些小东西,就能逗她笑一笑。

沈红鱼打开一只精美的小盒子,用指尖挑出一点儿胭脂膏子,在唇上晕开。

这是水妍斋新出的胭脂,颜色浓郁,质地软糯,沈扶世上次带来给她的。

沈红鱼抿一抿嘴唇,回头看沈扶世,“好看吗?”

沈扶世看一眼,笑说好看。

沈红鱼听了也笑一下,小孩子一样,“我当然好看。”

沈扶世也笑,然后转过头去。

“难为你挑胭脂了。”沈红鱼把剩下的点在眉心。

“啊……”沈扶世笑着,“言芷也喜欢他们家的东西。”

沈红鱼的手指顿一下,然后继续用指甲把眉心的胭脂整理成一片花瓣的模样,“说起来,我还没见过沈言芷呢。”语调轻轻地上挑。

沈扶世吹去茶上升腾的水汽,没抬眼睛,“她在大火之后不大喜欢出门,哪一日我带你去见她。”

沈红鱼听了不在意似的笑笑,“算了,我也不是很想见她。”

应该有很多人害怕和沈红鱼这样的姑娘说话,她一句话能把人噎得没办法接下去,她这话又说得坦坦荡荡,连恶意都翻在明面上,你的指责都无从下手。

沈扶世意料之中没有接话,坐了一会儿,起身走了。

刚出南楼,被沈红鱼的侍女阿恬追上,塞给他胭脂盒子,“姑娘说这颜色言芷姑娘用着更好看,着公子带去,算借花献佛了,公子事忙,不用三两日地赶着来,姑娘好着呢。”

阿恬说完回身就走了,多一刻也不曾留。

沈红鱼这举动实在是不加掩饰的孩子气,可她是沈红鱼,谁也没办法说她什么。

沈扶世想真是跟在谁身边的人就像谁,这脾气活脱脱一个沈红鱼。

他抬手看手上的盒子,白底的瓷,朱砂描的红色鱼,鱼尾扫了金粉,迎着光一闪一闪。

他特意着人描的盒子,换了水妍斋带的盒子,她一向喜欢金光闪闪的东西。

打开来是大红的胭脂膏子,不掺一点杂,是沈红鱼才用的浓丽颜色,沈言芷病着,用不着胭脂,纵使用胭脂,也是淡淡的粉,像从皮肤里晕出来,桃花一样的女孩子,不像沈红鱼,开得繁复盛大,压得衬着她的枝条垂下去。

骨面说女儿家的心思奇怪,其实男人的心思更令人不解,我能探知沈扶世的意识,可是他也不晓得他自己为什么在沈红鱼面前那样说。

沈扶世用拇指摩挲几下鱼尾,金粉粘得牢,指肚没有蹭下来什么,他看着自己的手指,想起什么似的自顾自笑出来。

哦,他想的是沈红鱼说过的一句话,她说喜欢她就不能喜欢别人了。

他忘了,她从小就是个不大开玩笑的人。

沈扶世倒听话,渐渐来得不那么勤,有时来了身上还总带些伤,沈红鱼见了也不问,只一边骂一边给他上药,他大大方方地在她屋子里躺下呼呼大睡,沈红鱼又一边用气息骂着,一边轻手轻脚地退出去,他近来看上去很累,沈红鱼晓得怕是有些棘手的事。

沈扶世的彩挂得愈发多,沈红鱼吩咐炖些滋补的汤来,于是南楼的后厨里整日有小锅熬着补汤,搞得不知情的后厨的人还以为沈红鱼怀孕了。

话传到沈红鱼耳朵里,她起身去抢沈扶世嘴里的汤匙,沈扶世一面躲,一面含着汤匙含糊不清地笑着。

有时沈扶世来也是见不到沈红鱼的,有时候她睡着,有时是有客人在,有时候沈红鱼在发脾气,沈扶世隔着屏风听,好像是为着丢了一支簪子,她脾气坏,他一向知道,他叫过来一个小丫头,那丫头被里面正发脾气的沈红鱼给吓得战战兢兢的,沈扶世递给她一包马蹄酥,努努嘴,“拿去,占上你们姑娘的嘴。”

说完便走了,待沈红鱼得了马蹄酥从二楼的小窗子探出头来,只看见他的背影,沈红鱼拖着腮支在窗子上,没头没脑地笑一会儿。

阿恬见了笑一句她傻样儿。

沈红鱼回头颇得意地道,“我笑我当初选南楼选得真好,你瞧,从街头到街尾我都能瞧得见。”又转头看外面一眼,瞧不见了,复才转回来,鬓上的璎珞摇来摇去,补一句,“热热闹闹的。”

明眼的傻子也瞧得出来沈红鱼和沈扶世之间那点儿超出兄妹的弯弯绕绕,我抱着手臂叹一口气,骨面问我怎么了。

“愁。”我皱着眉头瘪着嘴,作出苦相咬着手指头。

“愁个屁!”骨面伸手打我的手。

“你瞧,明渠长得好看吧,现在还是棵树苗苗,连话也不能跟我讲一句,端娘长得好看吧,也不晓得无恙是生是死,这沈红鱼这么好看,我眼瞧着也不是圆圆满满的结果,好看的姑娘情路都这么坎坷。”我说完觉得更愁,“啧,你说我可怎么办啊?”

骨面……骨面白我一眼走了……

以我对司命这种最唯恐天下不乱的神仙的了解,沈言芷和沈红鱼不可能因为沈红鱼一句不大想见就真的一辈子不见面,后来证明我乃神算子也。

不大出门的沈言芷也不晓得是听街坊还是哪个碎嘴的人说沈扶世近日总流连烟花地,是南楼的常客,沈言芷听了破惊讶,思虑一番觉得以兄长的性子必然是有些缘由,只等着沈扶世回来问一问。

不想沈扶世听了面色立转,嘴边的笑意抻成了一条纹路,沈言芷见了心下疑虑顿起。

沈言芷从那场大火后身体一直不好,药多年不曾断,夜里总是做噩梦,也渐渐不大愿意出门,只希望与兄长平安度日,沈扶世从来也不与她提叠生殿的事。

如果说改变,那改变最大的大概是沈言芷,一身小姐脾气褪得干净,越发胆小谨慎,没变得大概是沈家人血脉里带出来的聪明劲儿。

几日后,沈言芷趁着沈扶世外出雇了马车往南楼去。

骨面捅捅我,“不会出事儿吧。”

我瞥他一眼,“啧啧啧,你还是不懂女孩子的友谊。”

骨面冷哼一声,“你又懂了?”

“有的时候你觉得两个女孩子会抓着头发打起来,但往往不会,虽然没有打起来,事情反倒难办,有时候你看见两个女孩子打得不可开交,以为必然起了大的嫌隙,但可能只是为了偷完栗子后分赃不均。”我把自己说得云里雾里,还撑着问骨面,“懂吗?”

他挑眉表示半懂不懂。

“且瞧着吧。”又转念想一想,回头问他,“打赌不?”

“赌什么?”

“我赌沈言芷和沈红鱼会坐下来好好说话。”

骨面想了想,“我是不是可以不赌她俩非得打起来?”

“那你想赌什么?”

“我赌这是她们见得最后一面。”骨面痞气得笑了。

“拿你输了怎么办?”

“一个月的早点都听你的。”他伸出一根手指在我面前晃来晃去,“你输了的话……”

他拉长了调子,我警惕地看着他。

“洗一个月的碗,不许耍赖不许哭。”

我咬咬嘴唇,我喜欢吃甜的,骨大爷不吃,我早上又起不来,所以选择吃什么的权利就牢牢握在骨面手里,我好久没吃我的红豆包了,但是我要是输了代价太大,我最不喜欢洗碗,就算是猜拳决定我输了也要耍赖,骨面要是不吃这套我就假哭,撕心裂肺的,搞得隔壁大娘以为他打我。

“怎么?你自己提起来的自己倒不敢了?”骨面贱兮兮地靠过来阴阳怪气。

我瞪他,“赌就赌。”

后来我想起这个赌,肠子都悔青了。

从沈扶世的记忆里只能知道沈言芷去找了沈红鱼,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毕竟沈扶世最后得到的只是沈言芷的死讯。

听说她死于袖里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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