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搜检能排除八成以上的作弊企图,但混进考场的作弊者还是有的。

比如嘉靖十五年福建乡试,一个考生夹带纸条入场……不过下场有点惨,倒不是他被抓获,而是这厮胆子小,只敢在上茅厕时候偷看,结果因为年久失修,茅厕的踏板破裂,硬生生被淹死了!

所以,这次南直隶乡试,主考官要求监考官在不发声的前提下,必须时时在考场中走动。

但是,这条看起来普通的规定,在现在显得有点折磨人。

“滋啦!”

刺耳的油爆声响起,一个大腹便便的监考官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心里咒骂几句……要知道考试期间,考生要熬,他们监考官一样要熬。

本来大家都做好了艰苦奋战的心理准备,谁知道会碰上这种事……远远看去,那号房门口摆着一个炉子,那人一手持铁锅,一手持锅铲来回翻动,还时不时戏耍式的将铁锅颠颠。

左边隔壁的考生探出脑袋张望,在心里猜测,昨儿是炖芋头、烧肉,今天这厮炒的是什么菜。

右边隔壁的考生有气无力的靠在墙壁上,拼命的回想着八个月前过年时候吃的美食佳肴……糖醋小排,我也不是没吃过!

诱人的香味缓缓飘出,散发在小半个“洪”字号巷子里,监考官一路走来,无奈的听见无数咽唾沫声,个个都是垂诞欲滴。

没辙啊,自己啃着冷馒头,人家吃着热菜热饭,早上煮一锅粥,配上两个茶叶蛋,还把粽子切开在油里一煎,啧啧!

监考官缓缓走近细看,糖醋小排、南瓜炒虾皮、肉沫茄子。

隐隐听见里面人还在嘟囔,“早知道应该带两个炉子,没米饭,差评!”

要不要再让你搬套桌椅板凳来!

监考官恨恨在心里想,就应该把你分在臭号!

三道菜一扫而空,钱渊也懒得刷碗了,就应该多带两套碗筷,用完直接扔了,考场里水实在不多。

捏着鼻子去上了趟茅厕,钱渊同情的看了眼旁边臭号的考生,躺在里面一脸的生无可恋,就算想交卷走人都必须等到明天。

回去看了看蜂窝煤炉,又烧了壶水,泡了杯茶,钱渊拿起钳子将蜂窝煤调换下位置,将下面的风口封了一大半,这才悠悠然打开考卷。

三道四书题已经都写在草稿纸上了,四道五经题也做了两道,效率不错,钱渊这时候才感受到陆树声近乎虐待的教学方式带来的好处。

将剩下的两道五经题也打好草稿,钱渊开始从头开始梳理,遵循陆树声之前的点评,一点点修改,一点点细化。

直到晚上又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有没有错别字、避讳等等,钱渊才起身活动了下,然后又是让隔壁几个考生痛苦的晚饭时间。

早就将粥放在煤炉上炖着了,里面还放了点虾皮,异香扑鼻,钱渊将煤炉的风门打开,敲了几个生鸡蛋,将准备好的碎葱丢进去……菜刀真的带不进去,炒了个小葱鸡蛋,再配上一碟辣椒酱,倒上一点点麻油,够了。

钱渊一边大快朵颐一边看看箱子,蔬菜就剩一点菰了,看来应该多准备点蔬菜,倒是红烧肉、糖醋小排这种荤菜不用带多。

钱渊有自知之明,能不能过乡试那是要看运气的,说不定这套装备还用得上呢。

探头看看隔壁几间号房里都点着蜡烛,钱渊想了想把箱子搬出来,又从箱子里将被褥、枕头拿出来铺好,头朝内,脚朝外,两腿一蹬梦周公去了。

睡到日上三竿才醒,钱渊擦擦嘴边的口水,今天是能交卷的,也懒得再烧了,只煮了两个肉粽填填肚子。

慢慢研墨,在心里琢磨了下没什么疏漏之处,钱渊开始正式誊抄,大约过了中午,肚子都已经咕咕叫才誊抄完毕。

“喂,喂,交卷。”

门口那两个面无人色的兵丁回头看见精神焕发的钱渊手中的考卷袋。

“终于交卷了,终于……”右边隔壁的号房的考生欣喜的低吼了声。

两旁的号房不停有脑袋探出来,不远处的监考官听见突然响起的嘈杂声,警惕的疾步走过来,然后神情一松。

监考官和兵丁将考卷、草稿纸和浮票一起收好,径直送到掌卷官那,后者送给誊抄官,由书吏用朱笔誊写,还要将其中错别字、犯讳处标出。

之后再经过另一批准备核对誊抄和考卷是否一致的人手的核准,考卷由掌卷官送到弥封官处封存,誊抄卷被送到阅卷官处正式开始批阅。

先交卷有没有好处?

当然有,十几天内要看几千篇八股文,哪个阅卷官都头痛烦腻,但最先看到的的卷子往往是在他们头脑清醒的时候,通过的几率往往会更大,当然了,也需要考卷本身有一定的水平。

不过,这些不在钱渊的考虑范畴之内,他收拾东西扛着箱子出了门,在贡院门口等了大半个时辰,五十多个考生一起被放了出去。

贡院门口还是有兵丁守卫的,一直走了好几百步才看见一直没走的杨文等人,钱渊直接上了马车回去,不过和其他人回头就蒙头大睡不同,他还有精力聊聊天,撸撸猫,甚至到了晚上还有闲情烧了一顿饭……三天没吃过大米饭,觉得不爽。

第一场是重头戏,后面两场相对来说比较简单,不过,等钱渊再次入场的时候才知道,好几百考生缺考第二场,直接弃权了。

其中有作弊被逮着的,有忘了避讳或写了错别字事后才发现的,有倒霉的不小心烧掉考卷的,有没做完被叉出去的。

松江府还有个2B考生,一直以为自个儿写完了,直到交卷才发现,还没正式誊抄呢,最后天黑也没做完……前世每年高考都有考生忘了填答题卡,一回事。

将近五千考生,这一下子就刷掉了一成多。

钱渊又扛着箱子进了号房,周围的考生个个都脸色不太好看,觉得如果这一科落榜这厮至少要背一半责任。

第二场是一道五经题,再加诏、判、表、诰各一道,相对来说容易一点。

文德桥上,十几个身着便衣的壮汉遥遥看着贡院。

“别看了。”为首者收回视线,“这位小爷可不是普通士子,上面发了话,让他考完乡试。”

“据说钱家子的糖铺如今日进斗金?”有下属忍不住觊觎之心。

“孙季泉刚刚起复为吏部左侍郎。”首脑嗤笑道:“他两年前病逝的长兄志健公和指挥使大人当年是旧交。”

“想起来了,钱家子对志健公有援手之恩。”

“人家还和魏国公府交好呢。”

“好了,都给我留点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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