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年是真的过不好了。

严嵩、徐阶心里都是这么想的。

严嵩倒是皮厚不怕弹劾,但现在的问题是,下面人很可能将矛头直指嘉靖帝。

开国皇帝朱元璋费了那么大的功夫诛杀胡惟庸,并废除宰相之位,从此定下了明朝执政的基本盘,轻中枢而重六部。

这一举影响了整个明朝,以至于出现历史上最独特的内阁首辅的选拔制度,中进士、入翰林熬资历,詹事府、国子监,再直升侍郎甚至尚书,最终入阁为宰辅。

唐宋的宰相不历地方,不入中枢,而明朝恰恰相反,一旦出京,入阁的可能性就微乎其微。

所以,内阁虽然是明朝权力的中心,但实际上并不直接操持政务,实际处理事务的还是六部。

内阁首辅更多的存在感在于调和阴阳,换句话说就是和稀泥。

因为内阁首辅站在权力的最高峰,他代表的不仅仅是自己,而是整个文官系统。

而内阁首辅是文官系统中和皇帝接触最多的人,他需要在文官系统和皇权之间打太极,尽量让双方都满意,或者都让步。

但严嵩真心不是个和稀泥的好手,因为他从来都一意逢迎嘉靖帝,从来不管不顾文官系统发出的呐喊声。

这才是无数文官都唾弃严嵩的真正原因。

现在严嵩也急了,恨不得跳出来指着自己鼻子,你们弹劾老夫我啊,干嘛去惹陛下?!

纵使严嵩被无数人称为权奸,号称权倾天下,但实际上科道言官中头铁的年轻官员多得是,就连都察院的都御史也掌控不住。

一旦贺表中出现大量要求嘉靖帝自查反省,下罪己诏……严嵩几乎可以肯定,嘉靖帝必然大怒,但问题是地龙翻身是实打实的。

这口黑锅很可能会砸在严嵩背上,你是内阁首辅,掌控不住局面……嘉靖帝心中的怒气可能就会发泄在严嵩身上。

即使不会出现这种极端场面,严嵩也不想看到嘉靖帝再廷杖百官,毕竟嘉靖帝年岁不小了,自己也年岁不小了,没有人会将怨恨挂在裕王身上,但肯定会有人将怨恨丢在严嵩后人身上。

“砰!”

关的死死的门被一脚踹开,严世蕃阴笑着走进来,不大的屋子里挤着的十几人怒目而视。

“贺表都写好了?”严世蕃嘿嘿笑着指着其中一人,“你是工部都给事中,好像姓贺,嗯嗯,记得去年被贬谪出京的张思静是你姻亲。”

张思静就是去年大年初一贺表没有失抬“万寿”二字的为首者,廷杖四十重伤,贬谪出京去了云南。

一群严府下人有次序的鱼贯而入,将桌上写好的贺表一一翻开放在严世蕃面前。

十几份贺表中,光是罪己诏的字眼就有七八个,严世蕃看的眼皮都在跳,暗骂自己这段时间被钱展才害了,天天搓麻搓的……

严世蕃努努嘴让人将贺表放回去,又将大部分下人赶出屋子,撸起袖子……

“啪!”

“啪!”

“啪!”

一人赏了一个大嘴巴子,十几个人都是一副狼狈样却也一声不吭,严世蕃嗤笑着径直出去。

“有用吗?”白启常小声问:“万一他们还要在贺表里胡说八道?”

“要么忍不下这口气,在贺表里弹劾父亲或严某人。”严世蕃撇撇嘴,“要么忍一时之气,继续……展才当时怎么说来的……作死,对,就是作死,陛下也看得到我严府做过什么。”

这是做给陛下看的,白启常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张纸,“下一个……吏部都给事中孙吉,这厮分量不小呢。”

“那就走吧。”严世蕃钻进马车,立即有侍女拿着热毛巾敷在他手上,今晚严世蕃手疼得很。

突然,严世蕃掀开帘子,将白启常召到近处,低声问:“华亭那边如何了?”

“据说徐涉正一家一家拜访,效果如何就不知道了。”白启常撇撇嘴,“这种事总不能只让严府出力吧。”

……

万寿宫。

嘉靖帝阴冷的笑声在后殿响起,“好啊,好得很啊,科道言官……忘性倒是大。”

显然,嘉靖帝所看到的不是因为地龙翻身,官员要闹事;而是去年以张思静为首的六科给事中被廷杖四十,现在有人要来翻案。

理由是摆在这的,串联者为首的几人,工部都给事中、吏部都给事中,国子监两位讲师,翰林院三个编修,都是去年张思静那帮人的同年、同乡甚至姻亲。

低头又看了眼那写满名字的纸,嘉靖帝翻了一页,脸色略微好看了一点。

陆炳这才说道:“严阁老、徐阁老都在尽量消弭此举,只不过所用之法不同……”

“那是当然。”嘉靖帝笑了笑。

严世蕃以势压迫,徐阶以情相劝,从实际效果来看,很可能前者更有效果。

这么做,无非是在嘉靖帝分忧,肯定会有不少官员因为惧怕、愤恨等等原因,将矛头指向徐阶、严嵩。

虽然此举用意浅薄,会被人一眼看穿,但效果却肯定是有的,而严嵩、徐阶此举更多是做给嘉靖帝看的。

“等着吧。”嘉靖帝将两张纸丢在桌上,“把眼睛都给朕瞪大了,一个都不能漏掉。”

陆炳和黄锦同时躬身应是。

出了西苑,陆炳上马沿着街往前,视线落在远处的一栋宅子的大门上,犹豫片刻后才调转马头离开,这种事老师李默实在不宜沾惹,毕竟严嵩、徐阶是内阁首辅、次辅,而李默还没有入阁。

清脆的马蹄声突然响起,一名锦衣卫疾驰而来,“指挥使,应试举人那边也有人煽动怂恿,要不要……”

陆炳翻身下马,皱着眉头低声问:“为首者何人?”

“原本应试举人安静的很,也就国子监几个家伙在闹腾,但几个时辰前,浙江会馆有人……”锦衣卫小校凑近两步,低声道:“是浙江新科乡试解元徐渭。”

“就他一人?”

“就他一人。”

陆炳来回踱了几步,挥手道:“找个人把他诓出来抓了。”

“关起来?”锦衣卫小校有点不安。

“关起来?”陆炳哼了声,“这是个马蜂窝,关起来那就是捅了马蜂窝,别说你,就连我都得染了一身腥。”

“那……”

陆炳笑着摇摇手里马鞭,“有个好地方,他肯定愿意去。”

呃,陆炳这个想法有点离谱……当然了,这是他不知道传说中钱渊南下给重病将死的徐渭带去的到底是什么药。

……

“知道了。”钱渊点点头,对来人道:“回禀你家主上,放心就是,另钱某人领这份情。”

那边徐渭还在闹腾,身子被两个护卫往里拽着,两只脚在空中乱踢,都差点蹬中杨文的脸了。

“聒噪!”钱渊挥手喝道:“把他嘴巴给堵上!”

下一刻,徐渭安静下来了。

杨文冲钱渊竖起大拇指,少爷,还是你有能耐,将这厮压的死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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