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姚蜜等人拐过小路,朝一边走远了,罗瀚这才恋恋不舍收回视线,转头去花丛后拖出一个婆子,把婆子拖到漱玉池,把她的头搁在稍高过水面的扶栏上,这才继续去拖其它的婆子。
漱玉池是引了活水建成的,池水只过膝,并不深,因它虽建在园子里,离着练武厅并不远,谢腾等人暑热时分,早起习武之后,常会过来池里洗一洗。也下过严令,没有吩咐,不许丫头婆子随便到漱玉池这边来,所以这处地方极外清幽。
罗瀚把四个婆子都搁到水里,一定排开之后,抹了抹汗,觉得全身发热,忍不住蹲到池边,泼水洗了一把脸,洗完虽觉脸上的燥热减少些,身上却更加热得难受,一时恨不得脱了衣裳,跳下池水泡泡。
罗瀚所不知道的是,孟婉琴给那婆子的药粉,名叫“火龙散”,常人嗅得一些,半个时辰之内,全身就会燥热难耐,非得泡到水里才舒服。孟婉琴算较的精,不管婆子有没有打晕罗瀚,罗瀚只要嗅了这药粉,就会跳下漱玉池泡着。只她没有想到,那婆子会先行被罗瀚打晕,奋力一挣之下,撒到罗瀚脸上的药粉便只有一点儿进了他的眼睛和鼻孔。也因此,罗瀚这会虽想脱了衣裳泡池水,却还能忍住。
罗瀚伸手在池水中搅了搅,摇头自嘲道:“我要是这会脱了衣裳泡下去,待会孟夫人领了老将军来捉奸,岂不是要捉到我和四个婆子?”他自己说着,也觉得特荒唐,一时屈食指捅自己的掌心,忍着燥热站了起来。分辨一下方向,沿着小路,往顾美雪的院落走去。不管如何,在谢夺石等人回来之前,他不能让孟婉琴和顾美雪伤害了姚蜜。
姚蜜等人循小路出了园子,一时又是兴奋又是紧张。想她们之前在府里,过的是什么日子哪?又闷又无趣。每年过的日子,都跟上一年差不多,就是年节应酬和来往的客人等,每年也差不多一样,不一样的是她们又增长一岁了。现在好了,来了将军府不过几日,日子过得又丰富又有趣又紧张又刺激。看,大晚上的,罗瀚突然出现,孟婉琴突然发难,她们突然就要联手反抗孟婉琴,准备将孟婉琴拉下马。
范晴手心里全是冷汗,摸了摸,自己并没有带帕子,便学粗使丫头的样子,伸手在裙边擦了擦,抿抿唇道:“史姐姐,姚姐姐,我心跳得好厉害。”
史绣儿摸摸胸口道:“我也跳得厉害。想我之前在府里,见了像孟夫人这般年纪的长辈,从来不敢不敬着。总觉得她们高高在上,一句话就能压得我抬不起头来。没想到自己如今却有胆儿对付孟夫人,这么一想,心口就乱跳。”
姚蜜其实也紧张着,却安抚她们两人道:“你们忘了,咱们是老将军的人,真论起辈份,孟夫人也得喊咱们一声舅母。咱们可是她长辈,她敢这样对咱们,就不要怪咱们对付她。”
史绣儿和范晴一听,不由“吁”了一口气,是啊,她们可是未来的将军老夫人,不能让小辈欺负到头上啊!不能让孟婉琴在将军府的地盘上乱来哪!
三人说着话,渐渐镇定下来,循着夜色潜到顾美雪院落不远处。
将军府巡夜的两个护卫陈伟和陈明早发现姚蜜等人鬼鬼崇崇,贴着墙潜行,还自以为无人发觉的样子,不由嘀咕:“这三个丫头做什么呢?”
陈伟家里有事,请了两天假,今晚才回来,并不知道姚蜜等人已成了谢夺石的丫头,不由道:“这不是厨房里新来的小厨娘吗?跑来这儿做什么?”
陈明叉腰道:“这三个丫头前几日是厨娘,今日已被老将军看中,调到身边当丫头了。”
陈伟点点头道:“那位姓姚的厨娘,模样儿有些像咱们小姐,老将军看到她,自然会另眼相看。”
“何止另眼相看这么简单,已经一起上桌吃饭,快要成一家人了。”
昨儿晚上谢腾和姚蜜在书房那一幕,由于孟婉琴带着顾美雪去捉奸,闹的许多人知道了。今早起来,谢腾看中姚蜜,想要纳她的消息,早在府里传疯了,只是当事人还不知晓而已。陈明这会道:“阿伟,你是不知道昨晚上将军和那小厨娘发生的事哪!啧啧,精彩得像一部戏了。”
“发生了什么事?”陈伟一听事关谢腾,自然好奇。
陈明清清嗓子道:“昨晚上那小厨娘到井口洗脸,将军见了,把她打晕抱到书房,在书案上……”他停了停,把自己的想像和府里众人疯传的细节,再加了一些渲染,说与阿伟听,说得唾沫四喷,说完再行补充今早罗瀚进府讨要姚蜜,谢腾极度不满,两男争一女,差点打起来云云。
陈伟听得张大嘴,好半晌才道:“难得将军看中一个人,兄弟们自然要帮着些,让他抱得美人归。”
陈明道:“将军嘴笨,不会说话。反是那个罗瀚,一见姚姑娘就许诺要大红花轿迎她进门当正妻,讨了美人的欢心。”
谢腾派去查探姚蜜底细的人中,有一个就是陈明。因陈伟是他堂哥,他也不瞒着,很快就压低嗓子,把姚蜜的底细说了。
陈伟道:“既然是顾庭的外孙女,就是知根知底的人家。现下将军看中她,老将军也已经让她们上桌吃饭了,想来她很快就会成为将军夫人的。”
他们说着,见姚蜜等人贴在墙边探头看,一副想进孟婉琴院落又没法进的样子,对视一眼道:“未来的将军夫人想查探孟夫人呢!咱们帮一把,让她们悄悄进去罢!”
在陈伟和陈明的心中,孟婉琴和顾美雪就是外人,被谢腾瞧中的女人,才是将军府的人。既然是将军府的人,他们自然要帮。
陈伟手脚快,三两步就到了院落的大门外,喊了几声。婆子听得喊声,开了院门,跑出来一瞧,见陈伟在不远处招手,便出了院门,过去问道:“陈爷有何事?”
姚蜜等人见院门开了,有人喊出婆子问话,那人低着头,瞧也不瞧这边一眼,那婆子又背对着她们,一时大喜,三人从墙根处溜出来,侧着身子,飞快溜进院门内。
陈伟眼角一扫,见姚蜜等人已进了孟婉琴的院落,这才道:“也没什么事,就是老将军和将军不在府里,让各院警醒些。”
婆子忙应了,一时回身进了院落,关严了院门。
这会儿,谢腾已进了府,在园子里查探一番,领着人绕至漱玉池这边,一眼见得池子里似乎泡着四个人,他脸上也没有表情,只一跃,就跃到池边,探头往下看,这一看却“吁”了一口气。他承认,适才心中是打了一个突,一心以为泡在池里的是姚蜜等人和罗瀚,一见是四个婆子,不知为何,就松了一口气。
谢腾伸手探了探婆子的鼻息,见她们只是晕了,便伸手泼了池水到她们脸上,一边喊了几声。
随之跳下来的护卫早已一人一个,把四个婆子拎上池边,摇醒了她们问话。四个婆子先是吓一跳,接着就号啕起来,说自己见园子进贼,进来察看,结果被贼扔到池子里,差点淹死了云云。
谢腾虽疑惑,还是耐心的问她们可有看清贼人的模样。四个婆子便把罗瀚的衣着装扮说了一遍,说道还没看清楚贼人的脸,就被打晕了。
谢腾一听不由黑了脸,照四个婆子的描述,那贼人不是罗瀚还有谁?他蹲到地上看了看,见池边有足印沿着小路向前,心中有数,点头朝护卫道:“留两个人送几位嬷嬷出园,其他人跟我走!”
另一头,孟婉琴眼见四个婆子没有如期出来禀报,心下暗感不妙,不一会,孟忠就来道:“夫人,罗二爷和三位丫头都不见了,泡在池子里的是四个婆子。”
“什么?”孟婉琴跌足,转瞬又问道:“那将军往哪儿去了?”
孟忠道:“池边有足印,将军已沿足印追了出去。”
孟婉琴一听,顾不得让人去寻姚蜜等人,忙忙领着人回去,一心要赶在谢腾之前回到院落中,好及时喊出“有贼”两个字,引谢腾进顾美雪的房里。
却说姚蜜等人顺利进了顾美雪的房里,借着窗子透进的光打量一下四周,很快决定藏进床底。
姚蜜等人才藏好,只听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有人掌起灯,两个婆子抬了一个浴桶进来放在床前,往浴桶里倒水。
姚蜜等人大气也不敢喘,水声哗哗中,婆子倒完了水,终于出去了,她们才吁出一口气,却见床前突然一暗,有一个人影钻了进来。
电光石火间,姚蜜已是看清楚钻进来的人正是罗瀚。
史绣儿早伸手格住罗瀚的身子不让他往里钻,范晴也用力往外推,天啊,不要钻进来啊,你藏别的地方去啊!
姚蜜也大急,拼命向外摆手,示意罗瀚另找地方去躲藏。
罗瀚身上燥热难耐,脑袋略有些昏沉,不比平时伶俐,眼见姚蜜等人不让他一起躲在床底下,已是屈膝猫腰急速退出来,半弯着身子,用床前的大浴桶遮掩了一半身子,侧耳听得外面有脚步声过来了,想另找地方躲藏,触目所见,除了床底,并没有其它能藏人的地方,一时大急,想也不想,直起身子,扶着浴桶沿只一跃,就跃进浴桶内,屏了气蹲到水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