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网址:www.yiruan.info “陈府尊是要揣着明白装糊涂不成?”

张浩明顿着手中的木杖说道。

他是滋阳境内张氏一族族长,也是今日大会第一排几人中的代表人物。

但出人意料的是,对于陈艾山,张浩明说话的语气是如此之软弱。

站起身来的张浩明自然感觉得到身后一双双投来的目光,甚至他都能感觉到那些目光中的嘲讽之情。

明朝进入中业之后,地方士绅力量大涨,而截止到明晚期时候, 地方官府真的已经在很多方面都需要依赖于缙绅地主们的大力支持。

哪怕陈艾山是整个兖州府的老大,可张浩明也是滋阳缙绅地主的代表人物啊,与官府说话与其如此之软弱,真是可笑。

但是瞧瞧坐在第一列的他们这几家人,谁又敢真的跟官府顶牛?

情形不同了,此一时彼一时了。

滋阳官府,陈艾山本人, 他们现如今靠着的是齐国公的力量, 而不是缙绅地主的力量。

后者只有对前者有重大支持影响的情况下,才能在与其交往的过程中占据主动和强势,否则当官的又岂会在乎你是谁?

连绵不断的战争早已经让张浩明这些留在滋阳的人知道,握着刀把子的人才是说话算话的人。

而他们缙绅地主呢?

财源枯竭,手下的佃户佃农也早就失去了掌控,他们现在要什么没什么,还凭什么跟官府针锋相对的一步不让?

也就是那些逃去南面的人还没醒悟。因为淮安(以南)那边的环境跟以前还一模一样么。而且滋阳城内原本的豪门大户,真正的实力雄厚者,揉面人物们,身价底蕴地位远在张家之上者,他们可都在南面呆着呢。

如果那些人家的当家人回到了滋阳,张浩明之流是绝对坐不到第一列的。

所以这些人才会一如既往的强势,却不知道滋阳的局势早就回到了‘民不与官斗’的格局了。

想当年太祖成祖在位的时候,天底下的缙绅地主谁敢跟当官的叫嚷?叽都不敢叽。

但是,他们的损失真的很大很大啊。

陈艾山说了期限为三年,三年的租税损失他们倒也受得住,可怕的就是三年后官府照着鱼鳞册上的田亩数量“还”给他们土地啊。

之前, 不管是张家这些待在滋阳城不曾离开的人, 还是那些已经逃到南面的大户,都千方百计的向陈艾山递话,可惜谁都没能得到一个确切的答复。

这本来就很让人提心吊胆。

现在再看陈艾山的这幅“贪婪”嘴脸,他怕不是要把隐田一举都给贪了?!

“诸位稍安勿躁,稍安勿躁。且听本官一言。”

眼看大会要翻天,陈艾山淡定的说道。

一旁的陈珂和曹大海也纹丝不动。只不过他俩看着当前那一张张愤怒的脸庞的目光,却有一些遮掩不住的嘲笑。

愤怒?

刀枪面前愤怒顶个屁用。

这里是滋阳,是齐国公的地盘,先前的老一套早就过时了。

这些个缙绅大户在如今的陈艾山面前,他们有个屁的资本来叫嚣啊?

只需要陈艾山一个示意,他俩就立马带着防暴队把所有人全都拿下。

都用不着李化鲸手下的人马出动。

只治安处就足以把事儿办妥。

陈艾山眼睛里一样跟没有看到底下人一张张愤怒的面孔一样,有条不紊的说道:“自从齐国公确立新法一来,屡屡听到民间有怨言升起。此怨言固然多为利益受损者之声,但也不可否认,齐国公治下确有一些不法之蛀虫。借大势大局而谋取私利,迫害合法之商民。”

“国公思量再三,深以为不可忽视。”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么,如今这细小的纰漏不清楚,谁知道百十年后会不会就要了社稷性命?就像当年的太祖爷。他老人家优待士人,给秀才免粮税赋税, 还给拔尖的秀才发粮食发银子。可他老人家绝不会想到就是他的这些善举养大了一些人的心,免田税免赋税,四百亩、两千亩、一万亩……,贪婪就是一个深不见底儿的巨大深洞,吞噬了读书人应该有的风骨气节,也最终吞噬掉了大明如画江山。”

在座的缙绅地主都不是没见识的底层农民,他们当然听明白了陈艾山话中的意思。

尤其是四百亩、两千亩、一万亩的字眼,太明了了。

明朝初年,优秀的廪膳生才可以免除20亩左右的田税,而一个县,还是大县,也只多有二十名廪膳生。可到了中后期时候呢?随随便便一个秀才就能免了80亩的田税,然后举人400亩,进士老爷2000亩,朝堂上的头面人物甚至可免粮上万亩……,而这还只是明面上的数据。

朱元璋眼中的士子文气,可造之材,未来的朝廷栋梁,到了百年之后就已经化为一个个依附在大明这个庞然大物上吸吮鲜血的寄生虫了。

张浩明惊恐的看着陈艾山,他不敢想陈艾山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把这种事儿肆无忌惮的说了出来,他就不怕吗?

然后心里头就一阵悲哀。

这陈艾山胆子都大的无法无天了,他还会在乎滋阳吗?

所以,今日到会的所有人家啊,就都要挨上这一刀了。

下头如张浩明这般想的人已经很是有了一些,那其中有的人胆怯了,可不敢对着个疯子(陈艾山)针尖对麦芒,但也有一批人怒发冲冠,已经要忍无可忍了。

陈艾山知道是时候放出炸弹了,再这么下去,底下的人可就要爆炸了。虽然他能手拿把攥的将这些人全都拿下,但这样撕破了脸皮也不好看啊。

“所以,齐国公决意于个州府县成立咨议局。”

但这可不是让他们立法立宪的,更多是作为一个体制外的监督机构。可以议论本地应兴应革的所有事物,还有预算、决算、税法、卫生、教育等等。

但也只是一个议论。

秦朗没准备开议会,所以后者只能议论。

而至于未来时间里,它们是否能完成从议论到议会的华丽转变,那可就谁都无法预料了。

“咕嘟!”

大堂上不知道多少来人在这一刻吞咽了口水。

咨议局?陈艾山说的是真的吗?这不跟戏文里的白衣卿相一样啦?

最低级的县咨议局,最高级的省字号的咨议局,每年省咨议局都有机会向国公府下属各机关提出倡议,而军部、民政院、财政等方面的一些事情,那些个头头脑脑也需要来到省咨议局,向局里的议员们皆是如此这般决定决意的理由,然后省咨议局向各州府咨议局发出文函,各州府咨议局再向县咨议局发出文函。

因为各级咨议局议员选自民间,都有一定的民众基础,他们的一个职责就是沟通百姓与政府,好宣传诠释上头施行的各种政策。

像极了之前的士绅,但可惜的就是他们并没有之前士绅地主们的权柄。

因为乡镇各级公署下属的村落里也都有宣讲员,他们一样能对百姓们宣讲解释各种政策。

咨议局依旧是在打辅助。

但不管再如何的打辅助,只要提出的倡议叫人惊艳,从理论上,那就是能一路传到省咨议局,然后传进民政院等部门机关的耳朵里,传进秦朗耳朵里。

这不是白衣卿相是什么?

于是,陈艾山面前的一个个缙绅代表,就都激动起来了。

虽然他们依旧很反感秦朗和他的制度,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当巨力来袭无可抵挡的时候,那就乖乖的去享受吧。

这咨议局就是一群缙绅人人都割舍不掉的期望。

说到底,这群人最大的特点就是会面对强权不断的妥协。

陈艾山随后公布了咨议局的入选标准,就是要求选票过三千即可。

什么是选票?

那就是滋阳的百姓投给你的票数,一人一票,不分男女。

只要年满十六周岁,那就有权投去一票。

而一旦票数过三千,便可以进滋阳的县咨议局。

而至于说兖州府的府咨议局,那就是在县咨议局议员推举的前提下,整个兖州府境内票数超过一万即可。

而至于说县咨议局议员的推举是什么个章法,这就要看各县的人数、赋税了。

从人数和赋税这两方面综合考量,是七三开,以一府上限五十名议员,下限三十名议员为准,过万票即可入选。

所以这万票根本就不是阻碍,关键还是怎么从县州议员中突出重围,成为被推举人。

省咨议局议员以此类推。

是以这这么不让一群人红眼呢?

毕竟刚才陈艾山解释的很清楚,这咨议局是可以形成提议的,只要争取到了一半议员的认可,这提议就能送上各级政府的作案前,让当政的仔细去思量。

哪怕最终被否决了,也必须给出一个确切的、合理的说法。

这权柄乍然一看似乎很一般,可仔细的想一想,很了不得的。

这个咨议局便是陈艾山给出的最后一个好处了。可说白了,这种重要的政策又怎么可能只在滋阳一地施行呢?

只不过滋阳是最先试行的地区之一。

到此,这场大会就到头了。

陈艾山很贪婪,或者说是他背后的秦朗很贪婪,真的是狠狠地给了滋阳缙绅地主们一刀。

然而这也是一个完美的杀鸡骇猴。

有了滋阳缙绅地主的例子在前面,接下来的整个齐鲁范围,怕也没谁敢再喳喳了。

而滋阳这儿的这些缙绅地主们在大脑冷静下来后,自然也明白这个大亏他们是吃定了,要不然还能怎么办?

同时啊,这些个缙绅地主内部也并不协调。

因为咨议局是完全的民间机构,官府不涉及其中的,其内的议长、副议长之流要如何选举,看的就是议员们自己如何推选了。

横竖是以选票为准,谁多谁上位。

这就是扩大版的二桃杀三士啊。

有了这个隔阂,整个咨议局内部是甭想统一了。而这也符合国人的本性。

当然,这议员的选举资格是谁都能报名的,只要你能联系到一百人的联名推举,那你就是候选人之一。

这种事儿,一开始那肯定是有钱有名的人最占便宜。

穷人,或者说是小门小户的人,那真心没可能出人头地的。

这是秦朗早有预料的。而同时他也相信,这人都是智慧动物,一年两年三年,在逐渐了解了咨议局的好处之后,社会的中下阶层也不会白白看着缙绅地主们完全垄断咨议局的。

何况这土地三年之后就要还给缙绅地主的,到时候肯定又是大大的大碰撞。

但一个阶层想要取得利益,从来都不是靠着另一个阶层的施舍,而是自己去努力自己去奋斗。

咨议局的格局变化就将是最好的一种体现。

……

且不去提城内的境况,先来说说外头的情况吧。

勒克德浑军撤离之后,滋阳城外的很多地方真心已经变成了白地。

房屋村落或被拆掉或被烧掉,大批的树木也被砍伐一空,井眼被填堵,水渠被断流,诸多先前人为修建的建筑、人为存在的痕迹,统统被摧毁被毁灭了。

而现在大批的劳动力就已经在恢复着人类曾经所拥有的诸多痕迹。

管理灾民难民经验丰富的秦朗集团,大批的人员到位后,先就轻松的把大量百姓难民编成一个个中队、大队,乃至是大队之上的总队。

他们或是疏通水渠,挖掘水井,或是修筑房屋,再不就是开垦土地。

农业离不开水源,而滋阳实际上是不缺水的。

这里有泗水和沂水,稍南还有白马河。

而且最近两年齐鲁的干旱情况明显有了不少好转,河流中并不缺水,只要把水渠恢复疏通,哗啦啦的河水便能灌溉着大量的良田。

而且到了明末时候,如水渠之类的农业设施已经完全是在吃从前的老本了。而现在秦朗集团却在引领着百姓大力的扩建水渠,把清澈的河水引入进更广阔的田间。

这是最笨最蠢的木头疙瘩都知道于农有利的好事。

百姓们干的很卖力气。

那第一批已经被开垦的良田,现在都已经被种上了小麦了。

耕地没有牛,一切都靠人力,但老百姓知道好歹,知道现在出力卖力干活为的都是谁。

一亩之收胜过往日两亩之粮,有这样的神种,上头还跟他们立下字句,大家五五分成,而期间他们一应的吃喝所需,全被齐国公给承担了。

这是救命的好啊。

齐国公,万家生佛,功德无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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