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留的衙署之内。

曹操搬走之后,空缺出来的衙署大府,自然重归于张邈之手。

此时,为別驾的陈宫,就在张邈府邸之内。

两人本为同一派系,而且都敬重边让,本以为可以调和他与主公曹操之间的关系,但是没想到却是这样的结果。

边让被下狱,随后斩杀,说是在狱中继续大放厥词,彻底惹怒了曹操,破坏了兖州屯田大计,但其实两人都明白,没那么简单。

必定是他们这位曹兖州,早就想杀了。

只是心思细腻,知道那时还需要一个宽怀仁德的名望,故听而不闻,视而不见,不去找边让的麻烦。

可百万人口都能安置下来,屯田又屯出了死心塌地的百姓民心。

那边让的那张嘴当然不必再留。

这就涉及到了一个更加尖锐的问题。

边让都不留了。

兖州士族还留不留?

陈宫与张邈都在自危。

曹操的手段,心思,心胸,魅力,甚至是用兵之法,都远远比他们以为的更加恐怖。

当真是应了早点月旦评许家兄弟的那句评语,清平之奸贼,乱世之英雄也。

他的奇思妙想,能打破常理,有绝人之相,天下少有的认知眼界。

“还要再考虑吗?”

两人在主堂上沉默了很久,整个大堂,就他们二人。

摆放的席子上,有娇小的脚印,眼看便是刚刚有舞女踩踏过,才被驱逐出去未曾打理。

张邈在主位,陈宫在左首客位。

案牍上都摆放了酒,不过两人都没有喝多少,是以面容基本没有发红。

显得很是清醒。

“孟卓难道,当真愿意将此兖州,拱手让与他人?你且不想,你身负八厨之名,不也是为了在乱世得民心所依?但现在民心全然不在你侧,该如何?”

陈宫立起身,神情郑重语气低沉,他说得很慢,但每一句话,都在撩拨张邈的内心,直击他这些年最为憋屈的事。

“你与袁本初,曹孟德本是发小同侪,盛世之时,你便已经是二千石了,做個刺史又有何难,日后擢升九卿三公也不为过,可到了这乱世……”

“袁绍居冀州,曹操居兖州,你孟卓又如何呢?屈居于曹操麾下?当初我们迎举曹操入兖州平贼,乃是功不可没,应当占据一席之地,然现在曹操并未有此报恩之行,将让我们丧失容身之地。”

“在下窃以为,日后恐当以荀氏为主,颍川为盛,宗亲为将,而兖州士族,仅仅只是兖州士族而已。”

言下之意也简单。

那我们图什么?

徒伤悲吗?

绕了一大圈,还是不受重用,甚至名流之首的边让还被下狱处死,加上荀氏得势,日后根本没有他们壮大之机。

“伱当初不是支持曹操吗?跟随左右,出谋划策,怎么现在又想背叛他?”

张邈一句反问,让陈宫陷入了沉默。

他虽然了解陈宫的为人,但是却还很担心,这会否是来试探。

边让之死,让兖州内的名流士族沉默了许久,对曹操的不喜,慢慢的转变成了恐惧和不敢言的愤怒。

那么现在问题就摆在眼前了。

如果想要日后活得好,可以自在畅怀的继续附庸风雅,那他们首先要学会到曹操面前虚与委蛇的臣服,再兢兢业业的做份内之事,栖身于此。

但这就意味着打碎自己的自傲,并且就意味着承认依附于他们并不看好的所谓阉宦遗丑。

如果不愿的话,那就在乱世之中,要么隐退,要么去地方治理为官吏,再也难以跻身于重任功高的行列。

“不了,本以为他是同道之人,但实际上彼此志向不和,迟早要分道扬镳。”

陈宫幽幽叹了口气,眼神已然变得颇为暗淡。

他曾经也觉得曹操是明主,可以扶持大汉回归鼎盛,日后跟随左右,必能封侯拜相,为朝廷中流砥柱,建立一番功业。

奈何,事与愿违,曹操并不会提携士族人,也不会将他陈宫当做大恩人,他倚重的反而是荀氏,是荀彧叔侄。

甚至那个养马种花的荀文伯,都比自己受宠信。

言听计从,每每相商无不感叹惊喜。

这是曹操每次和荀彧谈完之后的表现。

让陈宫好生难受!

明明最早来的就是我!

我早年在洛阳时,就得到过他的赏识!现在最重要的却不是我!

哼,怀才不遇。

诶不对?!我特么来找你是来共事的,不是来互相揭伤疤的!

我揭你的就行了,你这句话啥意思!

忽然的刺痛,让陈宫盯着张邈望了好几眼。

最后决定,不兜圈子了。

他长叹一口气之后,忽然道:“只要你肯,我早已与温侯暗中计划,拿下兖州并非难事。”

“谁?!”

张邈人惊了一下,似乎坐不住了,挺腰立起身来,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陈宫。

“温侯,吕布。”

张邈此时再听到此名字时,依旧还没有回过神来,吕布这时候在张杨处,据说长安大乱之后,他因不敌李傕郭汜,只能带兵东逃。

以天子敕封的温侯及上将军之称,先去了袁绍处,但是袁绍不想用他,并且颇为忌惮,甚至要暗中杀害之,于是吕布假装在营帐内挑灯夜读。

实际上偷偷的带人先溜了。

后来就去了张杨处,召回部众,为其驻守暂且安身落脚。

现在,居然和陈宫勾连上了?

“孟卓兄,还要犹豫么?人传言吕布武艺天下无双,人中吕布,马中赤兔,西凉骑兵天下闻名,麾下能征善战之人极多,我们大可以将曹操再赶出去。”

“你堂堂八厨,难道要久居人下?你可别忘了,袁绍可以已经三番四次写信与曹操,要杀你!”

“曹操多次拒绝,真是为了情义?他是在等自己收了所有民心,到时候安个什么罪名,百姓都不会有非议!又能在袁绍那里讨一个人情!”

“他在等民心,你在等什么?”

一连串的话袭来,张邈觉得自己脑子都嗡嗡的响。

孟德不杀我,是他不想从了袁绍的愿,也不想寒了身边跟随志士的心。

绝非情义。

这乱世之中,哪有这么多情义可言,我们不过是童年玩伴,儿时好友,但毕竟这么多年没见了。

我张邈,为何要将自己的命运,交托给别人?

讨董之时,在我陈留酸枣会盟,那时候我尚且还算一镇诸侯,威风凛凛。

曹操不过得我之便而入城,而现在……

“哼……”

许久之后,张邈不动声色的冷哼了一声。

陈宫听见了这一声哼,顿时就笑了,“你失一执戟郎,多一个温侯,有何不可?”

张邈听得出陈宫话里的意思。

执戟郎?说的不过是典韦而已。

区区匹夫,不在话下。

他想说的是,离开了曹操,可以得征伐天下之机,比起做个栖身的堂前燕,要好得多。

再说了!兖州本来就该是我的!

我的!!!

刺史、州牧,本就该从诸多二千石之中推举,他曹操才来多久。

本以为,他会和青徐黄巾两败俱伤。

却没想到是这么个结果。

……

此时,鄄城一处宅院之中。

荀氏居住的大宅别院,荀潇住西厢,和荀彧同住,荀攸则是自有宅子。

王二从外匆匆进来,拿了一封书信。

“大人,路不好走了!”

“徐州多了太多探子,布防。”

“现在一封书信,艰难险阻太大,取信之难,真是让小人……唉……苦不堪言!”

王二边将外袍挂在房内的架上,边哭丧着脸说道。

荀潇看了他一眼道:“自己去领一金。”

“诶!嘿嘿……”

一听这话,王二顿时就笑了。

钱到位就行。

荀潇等王二出去,将油灯往前紧了紧。

打开书信前,立刻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桃儿,现下虽是事务多了起来,可只要还能收得到你的书信,日子倒也挺有情调。

荀潇还记得她小时候的样子,羊角辫,肉脸蛋,眼睛乌溜溜的很可爱。

【桃儿自然也思念哥哥,只是现在徐州山道极乱,不好同行,不知何时才能相见。】

【桃儿听闻,这次曹公治理兖州有功,声望极大,救了百万百姓之性命,是流民的恩人,甚至还传扬出,诸多诸侯,只有他才是真心扶汉之人,是天下无双的雄主。】

【如此雄主,夫复何求啊,哥哥就在曹公麾下,真是令人羡慕,若桃儿日后能为女博士,也要去曹公麾下!】

诶?!酱紫夸?!

这一段怎么看起来这么笔走飞扬,飘逸顺畅的。

感觉写的时候兴奋得很一样,现在外面主公的声望已经这么高涨了吗?!

传成啥样了都。

咋不说他是天神下凡拯救苍生呢!?

等他以后屠徐州时,你们就知道哭了!一辈子的污点!

诶!?

卧槽!

徐州!!!

荀潇顿时冷汗淋漓,整个人从头到脚,忽然战栗了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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