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唐 第23章 花开花谢 人来人往（三）

最新网址：www.yiruan.info 鼎丰十二年的信州“花魁会”自八月十三日上午开始，因参赛者众多，遂分成四个场地同时进行，每个分赛点各选出八人进入次日的比赛。

关于比赛场地的设立，先有了一番明争暗斗，临时搭建戏台倒是简单，问题在于城区原本就是寸土寸金，商铺与住宅各占一半，想找块空旷的地方已无可能，作为行业龙头的沈从文当先慷慨表言，愿无偿将揽月轩空场作为比赛用地------高风亮节，行业楷模呀，钱知府少不了一番赞誉之词。某人知晓此事后，送了叔父两个字：“奸商！”沈大老板嘿嘿憨笑：“知我者，三郎也。”是时，大郎二郎等皆在场，作懵然状，唯有胖八郎眼珠子乱转，似懂非懂。沈三叔遂问三郎：“无商不奸么??你且说说何以白送场地反而成奸商了？”沈睿懒懒地说了一番话，沈从文此举在某世可是惯用的套路了------虽说楼子里清场，却只是掩人耳目的说法罢了。花魁大会这三日，观看者可以自由出入揽月轩，观看免费表演，可有几个是不在楼里消费的？酒水糕点却非免费供应的呀。好吧，纵算吃食方面的赢利达不到平日的水平，关键是在广告效应。对了，就是这四个字。某世，商家在最大的公众平台黄金时段短短三十秒的广告费可是九位数！！！巨额的广告费投入自然是收效显著的，涌现出了不少经典广告语暂且不提，品牌价值绝对是数以倍增。嗯，产品质量自然是能经受住考验的，可同类产品间差距绝不可能如售价那般悬殊，关键是在于广告投入这一块，羊毛出在羊身上，这边投入那边势必要收到数倍收益。似沈从文此举，貌似亏损了三天收益，其实却是占了大便宜，至少这三日到信州城的外地人都会记住“揽月轩”这家楼子，难免口口相传，若下回再来，想寻个乐子啥的，首选必是“揽月轩”，无它，品花大会都在那里设了赛场，定然是信州城此行首屈一指之地呀。

对于沈睿的解答，沈从文抚摸着并不长的胡须，笑而不语。对于自己的眼光，或者说行商方面的敏锐的洞察力与前瞻性，他倒是自信满满。就拿此次貌似慨然的举动，其余商家浸淫此道久矣，稍一思忖便洞悉其中奥妙所在，于是乎争先恐后表态支持官府，心中却是懊恼不已，又被素有“九尾狐”之称的沈斌沈从文抢得先手占了先机。可是，场地只要四处呀，这么多个楼子都欲分一杯羹，这事怎么办？一时倒不好定夺了。能开青楼的哪个没这样那样的背景，得罪谁也不好。钱知府自然清楚其中关节要害，遂表示，信州城近二十家楼子，你们私底下选出四家作为本次品会大会的赛场，官府概不插手。这便是在官场摸爬滚打磨炼出的本事了，乾坤大挪移呀。知晓这档子事的好处所在，各个楼子开始角力，无非是比拼后台的实力雄厚程度。一番暗流涌动之后，优胜者自然是更有话语权的四家楼子。“揽月轩”自不必说，沈家，庞然大物也，至少在信州地界难以憾动。另外，饶家主掌的“听风阁”以及“踏雪楼”和“赏花居”成了另三家品花赛场。嗯，听风赏花踏雪揽月，风花雪月是也，这四家本就是信州风月场最具实力的代表。至于背后有何纷争暗战谈判妥协，不足以为外人道也。

品花大会虽说八月十三才开始，但进入八月以来，信江河面的画舫便一日日多了起来。舫船是开放的，人们可以随意进去观看表演，这也算是为了即将到来的大会预热。毕竟，品会大会参赛者来自信州全府，外县的参赛者不占天时地利人和，早些亮相谋取印象分不失为明智之举。

这段日子学堂休课，沈睿干脆在城里沈家别院住了下来，也去看了几场，倒也是津津有味，乐在其中，间或在兄弟几人评点某某某时也说上两句，算是有了适逢其会的参与感。

对于二叔的独子三郎，沈慧忽然看不懂了。三郎自幼资质平平，与同辈相比就显得平庸了，自家人倒不会心存讥笑，倒是觉得二叔这一房似将后继无人。沈隐之本自视清高，年少成名，又是大郎，自觉应当是家族后辈的领军人物。乃父势必会是老爷子之后的家主，而他沈隐之作为嫡长孙，也会是家主的第一顺位继承人。这些东西毋需挑明，长辈们也有意识的灌输着身为沈家家主应该背负的东西，比同龄人早熟似乎便成了他的特征。一个家族的传承，总是需要对这个家族有深厚认同感的族内人凝聚向心力，航海大船更需好舵手。只是，当三郎毫无任何征兆地以另一种姿态出现在世人面前时，沈慧的心情便有些五味杂陈了。愕然、惊诧、欣慰、羡慕，甚至还有些许嫉妒------他怎么可能有如斯才学？几时如此精善诗词之道了？那一诗二词，他越是细细品味，便越是惊叹折服，甚至心生高山仰止之感。所谓“沈氏三英”，在三郎抛出来的诗词之后，顿显苍白滑稽。偏偏，诗词的作者根本没有因而沾沾自喜，反而是抗拒抵触着酝酿发酵后随之而来的声名，一如既往的惫懒，让人觉得他那根本就是满不在乎的吊儿郎当。就好似??就好似他从未将这些放在心上，甚至从未去想过??但不管怎样，“折花郎”的名号是叫响了，有一种说法是九月的院试他是必过的，就便被点案首也不足为奇，毕竟，那一诗二词在那摆着，叫人想着便已然沮丧，虽说写诗作词这种事需要灵感，却也是可遇可求的，他若是再抛出相差彷佛的诗词来，却教人如何与之比论？！此类言论在中秋后愈发被人宣扬肯定，甚至有与他同试学子苦笑称，与折花郎同场院试，既是不幸，又是大幸，输给他在情理之中，能够同场便是与有荣焉，这却是后话了。对于三郎这种淡定自若清风自来的作派，沈慧也唯有自叹不如。倒是三郎身上原先的木讷之气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气定神闲的智珠在握??对，便是这种四两拨千斤似的从容，真真人若其名了。他话语倒是不多，却总能适时恰当地说上几句看似随意当时感触不大事后却觉精妙的话。对于三郎的这种变化，虽然费解，但沈慧是乐见其成的，沈家是沈家人的沈家啊。品会大会，信州城之盛事，非止是文人骚客争相歌颂，平民百姓也是期待久矣。往年，三郎多半是“不屑一看”的，说什么来着？业精于勤而荒于嬉吧，闭门苦读？闭门造车才是真的。今年却是兴致盎然的融入进来，瞧他与自家兄弟相谈甚欢的场面，嗯，唯欣慰二字。

“揽月轩”二楼雅座，早早的不再对外接客，大东家沈斌忙前跑后，为人八面玲珑，长袖善舞，言行举止间自信不张扬，颇是给来客春风拂面的亲切感。

沈慧这些年轻后辈与左溪章氏等姻亲家族的同辈人占了二楼的“群英厅”，隔壁“独秀厅”有刚从临安省亲返乡的沈赟沈敬儒主陪邀请的宾朋。

酉时刚到，“揽月轩”已是座无虚席。一枚楼大堂的屏风已尽数撤去，中央搭了戏台，品会大会首日晚场比赛在一片喝彩声开始。

首先上场的是一位来自乐平的红衫女子，且歌且舞，表演完毕，自也有人送了花。所谓品花大会，品选花魁，自是与花有关。规则倒是简单，参选者各自展现才艺，评选者根据各自喜好送花，收到花数多者胜出。自然，这“花”需要购买，一两银子一朵。有关流程自有专人统计监督，至少明面上看来是公正公开公平的。

进程不慢，楼上楼下的气氛也随之热烈起来，不时响起某某老板送某某姑娘鲜花若干的唱票声。这倒是有些类似某世的拍卖会了，唱票的等同于拍卖师，很谙调动气氛之道，这么高声喝唱某某老板之名，极易激起余者攀比争斗之心。有人的地方就有斗争呀，更何况是在这等最要脸面的场合。面子，似乎永远是重要于里子的。所谓清倌头牌，所谓卖艺不卖身，自提身价待价而沽罢了。当然，想要一亲芳泽，必要的投入且是要的，比财，抑或是比才，如此而已。这些参选的女子在各自的楼子里都是才貌双全的红人，自少不了追捧者，若在这等最需比拼人脉的场合不遗余力的支持，当能获取佳人另眼相看。所谓花魁，终究是青楼女子，若能觅得良人，谁愿意久待，总有人老色衰之时啊。

“群英房”内，倒不似大堂那般喧闹，读书人居多，自是要内敛许多，但也很是捧场，多多少少献了些花。嗯，来者都是客嘛。

但不论楼上楼下，无不都在期待着玉玲珑的登场。最新网址：www.yiruan.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