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言小语 第四章:孤独症患者②

下午放学，林沐涵在整理作业装包时，从书包内格翻出了那本她一直带着的小日记本。她打开看了看，想起自己已经好几个星期没有记日记了，决定去买本新本子，把原先的日记搬到新本子上，再接着记下去。

“嗨。”

林沐涵扭头看见蔡婉琪在向她招手，赵晓晴已经背着书包在走廊上玩起了手机。林沐涵示意她们先走，拿起手机给蔡婉琪发了条信息:校门口等我。

放下手机，林沐涵用眼角的余光瞥见一旁的方疏玲抱着书包，正在看着讲台上走来走去的同学。林沐涵赶紧把书包整理好，想快点离开教室。

“沐涵，今晚有什么行情吗。”方疏玲顶着个笑脸凑过来问她。

“没有，我得赶紧回家帮忙收拾东西，要来客人。”林沐涵撒了个谎，就是想摆脱她的追问。

“行吧，我还得等我妈来接我。”

“我先走了，拜拜。”林沐涵松了口气，赶紧跑出教室，去追上蔡婉琪她们。

出了校门，林沐涵先去门口文具店买了本新的笔记本，然后催促着蔡婉琪和赵晓晴赶紧走。

“不慌不慌，我们打滴滴去。”蔡婉琪在手机上叫了最近的快车。

莫约过了十分钟，三个人终于上了车。司机开着车穿梭在车流中，窗外的楼房快速地往后退着。

“你订位了吗？”赵晓晴问蔡婉琪。

“订好了。今晚商场肯定很多学生。”

林沐涵掏出手机看看时间，六点二十。她把头轻轻靠在车窗上，随着车的行驶一抖一抖的。

“你们吃完要回去，还是还要去哪里玩呢？”蔡婉琪捏了捏鼻子。

“回家吧，我想睡觉。”赵晓晴伸了个懒腰。车厢后面顿时变得很挤。

“不知道。吃完再看。”林沐涵下午泡了袋绿茶喝，现在很饿，她只想快点吃饭，填饱肚子再说。而且她有点心烦。

直到三个人在位子上坐下来点菜，菜陆陆续续上齐后，林沐涵的心情才好多了。

“我就说嘛，今晚学生肯定多，刚刚我看见我同学他们几个人也过来这边吃饭。”蔡婉琪夹了块肉放进火锅里，看着火锅店外人来人往，还有不少其他学校的学生也在这里逛。

林沐涵只管大口大口地吃着，蔡婉琪看着她那红彤彤的麻辣锅底，脸上露出嫌弃的表情。“我的妈，看起来就很辣。”

赵晓晴想试试看好不好吃，让林沐涵下片肉给她尝尝，结果辣得她直灌可乐。林沐涵笑得前仰后合。

“你是魔鬼吧，这么辣你能吃得下？”赵晓晴苦笑着。

“哪里辣了，你看我吃得多香。”

“你等着上火长痘痘吧。”蔡婉琪对她做了个鬼脸。

林沐涵不理她，从火锅里夹起一块土豆送进嘴里。

“等你长痘痘了，凯峰就不要你了哈哈哈。”赵晓晴说。

蔡婉琪歪着头看她，“我最近看他一直来找沐涵说话。你是不是知道内幕？”

“你别听她乱说，啥事都没有。”林沐涵急了。“吃你的火锅去吧！”

“哈哈，你说凯峰身边明明那么多学霸，他却一定天天都要来问沐涵，你说这是不是看上她了？”

“噫～”蔡婉琪眯起眼睛看着林沐涵。

林沐涵嘟着嘴，伸出手挠赵晓晴的痒痒。“好啦好啦，吃饭呐。”蔡婉琪已经吃光了一盘羊肉片，又灌了口橙汁。

“叮。”林沐涵的手机收到了一条信息，她收回手点开微信，旁边的赵晓晴还边吃肉边乐。

“你在干嘛呢？”是杨梓浩发来的。

“在外面吃火锅。怎么，你不是坐飞机去上海玩了吗？”

“没有去了。本来想去到上海在我亲戚家住几天，顺便玩一玩，但是他们家有事外出了。就不打算去了。”

“哈哈，看你前天还那么嘚瑟。乖乖待在家里呐，不然就去陪你女朋友。”林沐涵发完信息，从锅里夹了颗牛肉丸塞进嘴里，烫得她直吧嗒嘴。

蔡婉琪打了个嗝，放下筷子饶有兴致地看着林沐涵。

“干嘛？”

“看你可爱哈哈哈。”

林沐涵白了她一眼，又吃了颗牛肉丸。

“跟我们说说呐，你对凯峰到底有没有好感呢？”蔡婉琪睁大眼睛看着她。

林沐涵抿着嘴不说话。

“哦？默认了吗哈哈。”赵晓晴在一旁附和着。

“额……这个……”林沐涵看着他们两个那似乎挺真切的目光。“你们可不要和别人讲咯。”

“好呐。”蔡婉琪说。

“其实吧，好感是有的，但是呢……”

“诶，这就对了嘛，有好感就不要怂，直接上去开干哈哈哈。”赵晓晴不等她把话说完，抢着话说。

“哦豁，说的跟要干架似的。”林沐涵笑了。

“要勇敢一点，你看之前婉琪为了追求子衔，一直送他星巴克表达爱意。”

蔡婉琪差点把嘴里的橙汁喷出来。“你还提这事。不要乱讲啊我跟你说。”说完用手捅了她一下。

赵晓晴向林沐涵挤挤眼，林沐涵忍着笑往嘴里塞了片莲藕。

之前还没换座位时，李子衔就坐在蔡婉琪前面。而李子衔经常回过头来看她，搞得蔡婉琪很不好意思。而蔡婉琪有什么问题，他也总是很热心地帮她解答。

时间一久，班里很多女生都看得出来，蔡婉琪喜欢上了李子衔。而她自己经常买星巴克和赵晓晴林沐涵喝，还不忘买一杯送给他喝。李子衔也很开心，总是微笑着对她说一句谢谢。

就这么持续到换座位，李子衔和郑凯峰跑到前排去坐后，李子衔对她不那么热情了，慢慢地两人也没有说话了。

林沐涵和赵晓晴对蔡婉琪开玩笑说:“他就是来骗你的星巴克喝的。”

蔡婉琪也很难过，可她的脑子刷新能力很强，没几天就把不愉快都忘了，又恢复到了原来那个整天乐呵呵傻呆呆的女孩模样。

但是蔡婉琪不愿她们乱讲，毕竟这件事的后续只有她们知道。其实也已经过去很久了，蔡婉琪也不把他当回事了，嘴上说说而已。

不知不觉，她们已经吃到八点了，菜也都扫光了。付完钱出来，蔡婉琪问赵晓晴是不是要回家了。

“呃……不要紧吧，九点多再回去也可以。”

于是她们又跑去楼下星巴克消磨时间。蔡婉琪有星巴克的会员卡，这次就又当是她请客了。

蔡婉琪点了杯咖啡，林沐涵不喜欢，她实在不知道这种苦苦的东西有什么好喝的，她喝不惯。她也实在是很饱喝不下。赵晓晴倒是挺能吃，点了杯星冰乐。

蔡婉琪和赵晓晴一坐下就开始打游戏，林沐涵已经把游戏删掉不玩了，就坐在旁边看着她们玩。

“叮。”林沐涵的手机响了。

“哈哈，随她去玩吧。我也是和同学在外面刚吃饱。”杨梓浩发来信息。

“哦豁，哪有你这种连女朋友都不管的人。小心她被人抢走。”林沐涵回他。

“诶，行了行了，我要去别的地方玩了。溜了溜了。”

林沐涵没有回他拜拜什么的，她直接退出聊天窗口，把和杨梓浩的聊天记录给删了。

她不想被别人看到。

之前杨梓浩的女朋友看到了他和林沐涵一直在聊天，很生气，杨梓浩也是费劲口舌，百般澄清关系，才把此事平息了。她觉得是自己找杨梓浩聊天才会这样的，但事后杨梓浩让林沐涵尽管放心，什么事也没有。

林沐涵和杨梓浩夜修坐在一起，经常聊天说笑，很多人都在传他们之间的关系。林沐涵没在意。但她没想到，在以后的某一天，她和杨梓浩的关系竟然会闹得这么大。

十点多了，蔡婉琪和赵晓晴终于打完了最后一把游戏。“哇都十点多了，我得赶紧回去了。”赵晓晴把最后一口星冰乐喝完，背上书包先回家了。

林沐涵和蔡婉琪也走出了星巴克。

“你要回去了吗？”林沐涵问她。

“嗯吧，我要回去上网逛鞋子了。”蔡婉琪晃了晃她的手机。

“哦。那好吧，我倒是挺无聊的。”林沐涵挠了挠头，不知道要去哪里好，她还不想回家。

蔡婉琪叫了辆摩的，坐上车和林沐涵挥挥手说了声拜拜。“嗯。拜拜。”林沐涵看着她坐车远去。

就剩林沐涵一人了，虽然已经十点多快十一点了，但是这市中心的商业广场依然很热闹。下午都放假了，很多来逛街的是学生，有的三五成群，有的两三个闺蜜一起，还有一对对小情侣手牵手有说有笑。

林沐涵把扎着的马尾辫松开，甩甩头发，把皮筋戴在手腕上。

她站在十字路口一动不动，就这么一直站在那里，身上的山楂红校服很抢眼。过了一会儿，她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子，踮了踮脚，抬头看看马路上驶过的车辆，又扭头看看身边走过的一对对学生情侣。

她打开朋友圈看看，给几个同学点个赞。又刷到了郑凯峰发的动态，他和同学在老市区逛夜景。林沐涵闭上眼一会儿后，睁开眼盯着手机，给郑凯峰点了个赞。

林沐涵感到很孤独，她很希望有人能陪她说说话。

特定的人。

走到旁边的广场上，林沐涵发觉自己站在一块熟悉的草坪上，抬头看见了一年半前的那个画面。这里是她和陈星帆一起跨年的地方。

林沐涵想谈恋爱了。

陈星帆是她的初恋，她甚至把初吻都给他了。林沐涵总算是尝过恋爱的滋味了，她也尝过了分手的滋味，现在她多希望陈星帆还能够陪在她身边。

她终于体会到感情这种东西，是多么的奇妙，可是一旦陷入，却又很难自拔。

“可能只有我才会这样吧。”林沐涵站在那里，自言自语。

她叹了口气，转身走出广场，她想去海滨长廊上看看海。

“妈妈，我和同学在外面玩一下，晚点回哈。”林沐涵发了条微信给她妈妈。

林沐涵的妈妈很开明，生活上也不会过多限制她的活动。“好，注意安全，等下回来家里人睡了门锁了自己拿钥匙开。你有带钥匙吧？”林沐涵收到了信息。

“嗯嗯。有的有的。”林沐涵走上了长廊，迎面一阵海风吹来，她的头发又乱了。可她也不管了，任凭长发在风里飘着。

海水退潮了，留下了一片滩涂。这里是内海湾，可以看到海岸另一边装了景观灯的小山丘，在夜里一闪一闪的，变化着各种各样的姿态。

她摘下近视眼镜，眼前的一切都模糊起来，夜晚路上的车流灯光在她眼里变成一个个挨在一起的，五颜六色的，亮晶晶的，流动的小圆圈。

林沐涵很多时候都觉得近视下的世界很朦胧，很美丽，像童话世界一般。

她那大大的眼睛看着这一切。摘下眼镜，那樱桃般大的眼睛，给她添上几分天真和可爱。很多人都说她长得像外国人。林沐涵还记得小时候在麦当劳吃汉堡，一个大哥哥过来问她是不是混血儿。

她笑了。

风继续吹着，林沐涵在长廊的栏杆边供人休息的台阶上，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下，将书包抱在胸前，眼镜拿在手里，双脚悬在地上几厘米处轻轻晃动着。

她看着夜景，掏出手机拍了张照发朋友圈，然后把手机放在身旁，等着别人给她点赞，等着看看会不会有人找她聊天。

林沐涵就这么一直坐着，长廊上已经没什么人了，马路上车也少了。她很喜欢这种安静的氛围。她的内心也很安静。她就坐在这里，呆呆地看着她脚上的鞋。一双沾着点泥土的黑白帆布鞋。

她一直坐到了10月1号。

林沐涵拿起手机看看，没有人给她发来信息，她的朋友圈有几个同学给她点赞。已经过十二点了，仍有很多同学守着零点在朋友圈发国庆节快乐，祖国生日快乐。

林沐涵困了，她早就困了，只是她还想再多享受一下这种安静，这种发呆的时光。以及，这种孤独感。

她戴上眼镜，看看时间:00:26。于是起身背上书包，手里攥着手机，走下了长廊，回家。路上已经没什么车了。远远地一辆车开过来，又哔哔哔地响着喇叭开走。

喇叭声划破了夜空。

没有车再经过了。

整条路一望无尽，空空如也。

林沐涵走的这条路上，也早已经没有行人了，仅有一排排路灯亮着。

是要照着谁呢？